一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老師走了進來。

“這節課我們來繼續覆習立體幾何。”

她拿起粉筆，刷刷刷在黑板上畫出一個立體的棱柱，再在各個點位上標上字母。

“這是昨天留的例題，同桌之間討論一下，一會我找同學來回答。”

熒側過身看向魈。

“你會做嗎？”

魈點點頭。

熒的眼睛亮了：“那能麻煩你給我講講嗎？”

魈再次點點頭，把自己的卷子拿過來平鋪在兩人中間，右手握筆，輕輕在紙上畫：“先連接AD，做一條輔助線……”

他似乎沒有註意到，他離得太近了。

熒盯著他的臉，完全聽不見魈在講什麽。他卷翹的睫毛根根分明，垂眼看向試卷的時候微微顫動著，看得熒的心癢癢的。翠色的發絲在耳邊垂落，說話時候隨著呼吸起伏還會輕輕碰到熒的臉。

熒擡手揪住他的那一縷頭發。

“嘶——”魈吃痛皺眉，下意識轉過臉看向熒，臉頰卻不小心蹭到了她的鼻尖。

兩個人同時僵在了那裏。

“對不住。”

魈率先開口。

“沒事沒事，”熒連忙擺手，“這有什麽好道歉的，更何況是我的手先不安分的。”

兩個人同時沈默了一瞬。

魈：“還要繼續講嗎？”

“我問你一個問題，”熒看著他泛紅的臉頰，“你認識我嗎？為什麽自我們第一眼見面開始，你就會對我臉紅？你又是誰？”

被點破了臉紅的事情，魈反而更羞澀了，紅暈一路從臉頰延伸到了脖子。

“……先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。我是魈，是這個班級的學生。我的記憶是殘缺的，自我有記憶開始，我就是這個班級的學生了。但是我一直獨來獨往，也無人管我。我只知道，我似乎有什麽使命在身上。至於臉紅……”

他和熒對視了一下，又很快移開目光。

“我以前無甚欲望，也和人沒有交流。雖然我並不認識你，但是今天看到你時，我有一種熟悉感，似乎我們之間有很多關聯，又似乎，我們並肩而行了很久。臉紅與否，實非我能控制的……但是關於你的事情，我想了解更多。”

關於你的事情，我想了解更多。

魈的聲音在熒的耳邊響起，熒幾乎回到了荻花洲的蘆葦蕩中，少年仙人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她，一臉認真地說出了這句話。

熒回過神來，輕輕吐了一口氣。

“好啦！”講臺上的女老師拍了拍手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。“有人主動回答問題嗎？”

古瑯高高舉起了手。

“你來！”老師點了點她。

古瑯站起身，平靜地說：“連接AD做一條輔助線，然後通過題目給的條件證明AD分別垂直於QD和DE，QD和DE相交，所以AD垂直於平面QDEZ。再由線面垂直到面面垂直，AD在平面ABDE內，所以兩個平面相互垂直。”

“很好！”女老師開心地表揚了古瑯。古瑯在弗蘭克崇拜的目光中坐了下來。

熒的手指敲擊著桌面。為什麽這個幾何體的字母會標到Z呢？有什麽玄機嗎？

又是一節標準的數學課。下課後，三人組再次湊到了後面的公告欄旁。

“感覺什麽線索也沒有。”古瑯皺著眉頭。

熒打量著公告欄上的作息表：“這張紙挺新的，說明這個作息表可能頒布的時間沒有多久。”

“還有校規！”弗蘭克一下子想起來，“校規旁邊也有個（新），說明一定還有舊校規。”

“體育課時候再去校規墻那裏看看吧。”古瑯提議。

熒點了點頭，看向教室前面的鐘：“上午還剩最後一節課，一會去食堂的時候咱們分開走，不要三人以上聚集。”

上課鈴響了，一個穿黑色衣服的老師抱著一摞卷子走進教室。

她左右看了看教室，忽然勃然大怒：“你們這個教室怎麽回事！男女同學怎麽能同桌呢？生怕它發現不了你們是嗎？必須趕緊處理。”

她一邊說著，一邊走向第一排同桌坐著的兩個男女玩家，拎住他們的後領子，直接把兩個人提到了起來，又拖著他們走到教室外。趁著她往教室外走，教室裏面剩下的玩家立刻開始換位。

“熒妹！快！咱倆換個位！”弗蘭克著急地站起身。

“不必。”熒懶洋洋的擺了擺手。

“可是……”弗蘭克還想說話，外面的老師卻快步走了進來。

此刻，教室裏的其他玩家已經換好了座位，只有同性別的才坐在一起。

於是老師徑直走到弗蘭克和古瑯面前。

弗蘭克出了一身冷汗。

老師：“你們兩個！”

古瑯舉手：“老師，我是男的。”

古瑯的聲音變得雄渾有力，她指了指自己的短發，又揚起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喉結：“我只是長得精致了一點而已。”

“……”老師懷疑地打量了幾眼，但是沒有說什麽，她又看了看熒，竟然也一句話沒說，轉身走出了教室。

“先自習，我去處理外面那兩個違反校規的同學。”

“這又是什麽神奇道具？”劫後餘生的弗蘭克長出一口氣，拍著胸口問古瑯。

“食用變聲器。通過把它吞到嗓子裏變出喉結來變聲。一段時間後會像糖一樣融化掉。”

雄厚的聲音配上古瑯的外表，著實讓人有點難以直視。

“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。”熒湊近魈，看著他的臉，“為什麽她看不到你？”

魈看起來比她更疑惑：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你說你獨來獨往，是不是也從來沒有嘗試過去找其他同學搭話？”熒問道。

魈點點頭。

“現在，就你右邊的兩個同學，分別去問他們一個問題。”熒下達指令。

雖然不太理解熒的意思，魈還是乖乖照做了。

左邊的同學回答了魈的提問，右邊的同學卻是魈怎麽叫都不擡頭。

“有意思。”熒摸了摸下巴，看著回來的魈，“玩家能看到你，NPC卻不能。”

魈有點困惑。

熒摸了摸他的頭：“沒關系，我會保護好你。”

“你，保護我？”魈突然笑了一下，“我之前跟你說，我覺得自己有什麽使命在身上，似乎就是保護的使命……”

“你保護你的，我保護你。”熒堅定的說。

在提瓦特的時候她也是這麽說的。當魈在消除業障後要求熒離他遠一點的時候，熒往往就會固執地說一句：“你保護璃月，我保護你。”

老師回來了，她走上講臺，把卷子往後傳。

“十五分鐘時間，然後我們講題。”

熒咬著筆桿對著卷子上的題冥思苦想。可實在是無奈，這題她著實是聞所未聞。

一個名叫氣溫統計圖的東西，底下的題目問影響氣溫高低的主要因素。

選項包括海拔高度、大氣環流、海陸位置和人類活動。

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！熒憤而摔筆。

魈看了她一眼，悄悄把自己寫上答案的卷子挪到了她面前。

熒心中一喜，看老師正巧背對著她，連忙探過頭去，照著答案抄了一遍。

後面一片和諧，前面的弗蘭克也伸長脖子，拼命想要看古瑯的試卷。

“做自己的，別看我的。”古瑯警告，把身體扭向一側，用胳膊肘擋著自己的答案。

“小氣鬼。”弗蘭克嘀咕。

接下來的時間，老師按照計劃對卷子進行了講解。一切照常。

下課鈴響了，該是午飯的時間了。

玩家們站起身，打算走出教室，卻有幾個人影嗖的一下竄出了教室門，嚇了熒一跳。

為了避免漏掉重要信息，熒也快步走出門，眼前的景象使她大為震撼。

密密麻麻的學生把走廊擠得水洩不通，人群以龜速往前移動。熒迫不得已跟著人潮往前擠，隨口問旁邊一個隔壁班的學生：“這到底是在幹嘛？”

“搶飯啊！”那學生大聲回答，“去晚了可就啥都沒有了！”

熒被擠到窗邊，她往窗外看去，出了教學樓的學生瘋了一般往食堂跑去，那景象就像有喪屍在身後追一樣。

忽然，有一個人摔倒了，熒瞪大眼睛，下意識喊：“有人摔倒了！”

恐怖的事情發生了，那個人伸著手求救，哀嚎，後面的學生卻視若無物地踏了上去，頃刻間，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就被淹沒在搶飯學生的足下。黑點攢動著，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同類的鮮血在地上流淌。

這潮水般洶湧的人群讓她幾乎都能聯想到上個副本見到的蟲族。

這還是人嗎？熒狠狠打了個寒戰。

到了食堂，學生們總算是勉強有秩序地排成了隊。這或許與食堂旁邊站著的老師有關。

“為什麽老師的衣服只有黑白兩色呢？”沈寂已久的派蒙問道。

“問得好，派蒙。”熒讚賞道，“我們暫且可以把老師分成兩種，一種是白衣服，一種是黑衣服。白衣服老師的共同特點是他們似乎對於違反校規不是很敏感，不會主動把違反校規的同學帶走。例如我們男女混坐了兩節課老師都沒說什麽，甚至我們的白衣班主任還設立了和校規有矛盾的班規。但是黑衣服的老師對校規很敏感，把違反校規的學生帶走的老師都是黑衣服。”

派蒙似懂非懂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
“哐當”一聲，一個學生在瓷磚地上不小心滑倒了，整個人趴在了地上，疼的呲牙咧嘴。打的飯都倒在了地上。

“那是什麽！”墻邊一個黑衣服的老師忽然怒吼一聲，熒嚇得一顫，差點把剛剛打的湯打翻。

黑衣老師快步走向那個學生，那個學生連忙坐起，把剛剛從兜裏掉出來的東西往身後藏。

“是手機。”熒輕聲說。

“你竟然敢帶電子產品！違反校規了！”老師怒目圓睜，一把把學生從地上提起來，“必須趕快處理！”

他拖著學生往打飯窗口旁的小門走去，那裏應該是通向後廚。

熒看了一眼墻邊站著的白衣老師。她低著頭，臉上是一種不忍的神情。

須臾，後廚的方向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。

黑衣老師走了出來，手裏幹幹凈凈。

“大家放心！”他揚起聲音對周圍的同學說，“違反校規的同學已經經過了處理，不會再被它發現了。”

熒放下筷子，徹底失去了食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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